“来重庆不吃火锅,就吃李子坝梁山鸡。”对老重庆来说,这句广告语早已深入人心,出现在重庆的大街小巷。作为重庆的知名“美食名片”。今年10月,李子坝梁山鸡的制作技艺入选渝中区第八批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这代表着,这张“美食名片”经过岁月的传承,成为了城市的文化象征。
作为重庆美食的代表,李子坝梁山鸡可以从餐饮界“出圈”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记者来到李子坝正街,在李子坝梁山鸡的老店里,见到了这家老店“背后的女人”。
“凶神恶煞”的老团长
李子坝轻轨站的观景台上,从早到晚人满为患,观看嘉陵江水和轻轨穿楼的游客多如繁星。轻轨站的旁边,就有一家李子坝梁山鸡,对外地游客来说,这是众多旅游攻略推荐的美食打卡地之一。相比这家网红店,地道的老重庆则会选择离这里800米左右的老店。
“您好,您有一份新的美团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周末上午,位于李子坝正街的李子坝梁山鸡老店的店员们已经开始忙碌了,厨房里传来了大火烧油和锅碗瓢盆的声音,红汤和药膳的气味传出,不到中午,却已经有了餐桌上的烟火气息。
“说嘛……”
“几点钟?几个人?”
店里,一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阿姨正在忙着接电话。与“礼貌的”美团外卖相比,她的语气可以说有些“凶神恶煞”,而大家反而很享受她的“凶”。在店里,很少有人叫她的名字曾祥淑,但是一说到老团长,大家都耳熟能详——吃李子坝梁山鸡就找老团长,这是食客们不约而同的默契。
“早点来哈,不然没得位置!”又一个电话被挂断,简单、干脆、直接。
在接受记者们的采访时,老团长曾祥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等我换件我们专门的店服。”换完衣服,她又仔仔细细的把头梳好,“我经常接受重庆媒体的采访,但是被你们这些大学生娃儿采访,还是头一回。”她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团长这个称谓,体现了曾祥淑在店里独特的地位。比起其他店员,她可以自由支配上班的时间。她女儿结婚那天,店里的提示公告是:店家有喜,关门一天!
“我在李子坝梁山鸡已经干了20年了!最开始,我一直在农村挑大粪、种白菜,后来觉得在农村实在是没奔头,就想来城里打工,看到餐饮店招人,就想着去试试看。”
没想到,这一试,就是20年;这一干,就干出了名下的四套房。“我不赚钱,我哪儿来的能力给娃儿买车也?怎么给娃儿的事业投资?”曾祥淑毫不掩饰自己的“财力”,她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在李子坝梁山鸡打工的二十年赚来的。而在来到这里前,她连城都没进过,一直在渝北区两路镇的深山里挑大粪,种白菜。
十年工资涨了1400元
小时候,曾祥淑唯一的梦想就是吃饱穿暖。渐渐地,她种白菜已经无法满足全家吃饱穿暖的需求,35岁那年,她选择进城打工。第一个月,她的工资只有600元。
“后来,我工资加到了800块。又过了几年有了一两千块,每个月发多少钱,主要看老板的心情。”曾祥淑打工的第一站也是人生中唯一的一站,就是李子坝梁山鸡的老店。
曾祥淑还记得,当时,老板还找人看过店里的风水,得到的评价是“极差”。
店的背后就是渝中区看守所,每天清晨都能听到看守所内传出犯罪嫌疑人们出早操的声响。店的前面是一条斜坡社区公路,路很窄,窄得两车相遇都很难轻松错车。而这家风水极差的店,店里只有三个人,除了曾祥淑,还有个老师傅和一个来自四川的大姐。
老师傅是梁山鸡的发明者,从1981年开始就在中梁山的一个家属院内炒鸡,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不断改变店址。2003年,在曾祥淑35岁这一年,这家店落户在渝中区看守所附近。那个时候,没有GPS和导航,这是个不被城市发现的角落。
每天早上8点,曾祥淑第一个到店开门,收货,烧水,宰鸡,准备各种食材,间歇还要接客人的订餐电话。简单直接的几句交流就能记得所有核心订餐信息。几年没有见过的客人,她一眼就能叫出对方的名字,甚至背出对方的电话号码。
客人来了,师傅就开始炒鸡、制鸡,她就负责张罗客人,端菜倒水,中间还要给客人讲讲笑话,讲讲梁山鸡的过往经历,亦或是客人们的故事。这些都是客人们就餐时的“调料”。
中午用餐高峰过后,就要忙着准备下午的食材。“那时候,中午剥大蒜,一个人要剥100多公斤,剥得眼泪直流。每周一要准备辣椒,一次要洗几百斤辣椒,洗完了要宰细,就是带着厚厚的橡胶手套,宰一次,全身也要痛几天。”
周而复始的小店打工生活,曾祥淑苦在其中,也没有觉得有多苦。
“我那时候,一上午就要宰几十只鸡,早上8点上班,晚上10点半以后客人走了,还要洗碗拖地,起码要干到12点。”曾祥淑说,“现在的年轻人经常说苦,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哦。”
10年过去,周而复始的忙碌,但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2013年,曾祥淑的工资从600元涨到了接近2000元,但是物价却翻了几番。她依然蜗居在店附近一个月租金140元的小房子里。
被辞退的危机和转机
因为口味独特,让人吃过难忘,梁山鸡越做越火,人越来越多,甚至把街对面的小卖部都带火了。小卖部老板看吃梁山鸡的人都聚集在路边排队等餐,便主动提出在他的小卖部门前加几张桌子,让一部分人坐到他那吃,自己只要50元服务费。曾祥淑说,就这样,小卖部老板的月收入都增加了好几万,而曾祥淑还是拿着2000元工资。
2013年10月的一天,几个年轻人来到店里,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大家都叫他“杨总”。“杨总”常常来吃梁山鸡,起初,曾祥淑并没有在意,后面她才听说,店里的老师傅因为体力不支,把技术教给了这名年轻人,而杨总也成了店里的新主人。
那一刻,曾祥淑想着,自己三个人一起干了10年的店,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个杨总?那这十年的辛苦又是什么呢?自己会不会因为老师傅的离开,人走茶凉?
不过,杨总接管这家店后,就开始改变店里的各种细节。比如店里的卫生,店里的环境。曾祥淑觉得有些烦,这样干了10年了,有什么需要改的,年轻人就是毛病多。
但是呢,自己也回不去农村了,也挑不动大粪了,连种菜的地也被征收了。关键是没有拿到多少赔偿款。城市里继续找工作,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到处都在选择年轻的,有学历的,长得漂亮的。更重要的是,老公的工作也不稳定,女儿从学校毕业了也没有稳定的工作。过去10年省吃俭用的收入,刚刚抹平了家庭的基本开支,没有一点积蓄。一旦工作没了,家就垮了。
想到这里,曾祥淑只能咬着牙,跟着这个叫杨总的年轻人,坚持干下去。
不过,杨总对曾祥淑说,只要你像原来一样兢兢业业的工作,服务好每一个客人,这个店就会让你干一辈子,以后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这句话,让曾祥淑心中有了怀疑,她农村出身,打工养活自己家里都不容易,还能当老板?没想到,杨总接管后的第一个月,她拿到了换老板后的第一个月工资——7000多块。
这没有给她带来惊喜,反而给她极大的恐惧。“这是要干啥子哦,天底下,可没得白吃的午餐哦!”
但后来,她发现,杨总的到来,让这家背街的苍蝇老店,渐渐变成了一个更加正规的,生机勃勃的连锁餐饮品牌,这两年里,公司不断派人到店里“学习”,不断调整制鸡工艺,不断优化供应商,不断对卫生和服务提出更高的要求。
这些年,曾祥淑没有被取代,她依旧做着和老店一样的工作,招呼客人,慕名而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随着产品服务和卫生水平的提升,李子坝梁山鸡的老店生意越发火爆,原来一天两三千营业额,现在已经上升到了一万元。为了进一步扩大店面,李子坝梁山鸡老店带着老店的八张半桌椅,来到了位于如今位于李子坝正街的新的店址。
就像曾祥淑自己一样,从渝中区看守所的老店,到如今的新的老店,他们都被“传承”了下来。
被鸡“啃”的半辈子
现在,李子坝梁山鸡已经不仅仅是一家店,而是成为了一家全国连锁店的品牌,老团长曾祥淑也不再是店里的帮忙的阿姨,而是成了餐饮公司的合伙人。这家店,也真真正正成了她自己的店,在过去的十年时间,她买了4套房子,其中最大的一套足足有150平方。
有新来的店员打趣说,老团长的半辈子光阴都被鸡啃了。曾祥淑说,鸡也给了我无限回报。
这么多年来,曾祥淑见证了李子坝梁山鸡的发展和变迁。梁山鸡老店已经从之前的八张半桌子,发展到现在的四五十张桌子,无论是周末还是工作日,店里的顾客和外卖从不间断,生意好时每天高达两百八十多只鸡。甚至有些游客不远千里来李子坝梁山鸡老店吃鸡,“我认得你,你就是电视上那个老团长!”诸如此类的话语,曾祥淑已经听过无数遍,很多人就是冲着她这张脸来吃老店的鸡。
相比其他新的连锁店,老店里仍然散发着独有的老重庆的味道,在老店的店内,还有一面独属于老团长和顾客的照片墙,都是来店里吃鸡的,无论是明星还是美食家,都要和老团长拍一张合照,可以说,曾祥淑已经成为象征李子坝梁山鸡老店的“符号”。
从在农村挑大粪到城里打工,再从月薪600元到4套房,再到自己工作20年的梁山鸡入选非遗,曾祥淑说,这20年,仿佛像做梦一般。
“我觉得,不管是在以前的老店,还是在现在做成连锁品牌的店,我做的事情似乎都没有变过,就是招呼客人。”曾祥淑说,如今的自己,已经是这家老店的合伙人,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过着早上8点就要上班,一天还要宰几十只鸡的日子,但唯一不变的,是她要在这家店一直干下去的执着。
“梁山鸡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不管我以后再买多少房子,赚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这家店,离开梁山鸡。”老团长说,“很多年轻人喜欢问我成功的秘诀,哪儿有啥子秘诀哦,要说的话,那就是做你喜欢的工作,坚持做下去。”
“这次评为非遗,是对我们坚守‘传承之道’,保留老重庆回忆的肯定。”文中的杨总,李子坝梁山鸡的联合创始人杨艾祥表示,正是因为这份传承与坚持,如今的李子坝梁山鸡不仅仅是重庆美食名片,更是老重庆的文化象征。
老团长告诉记者,老店会一直保留那份原汁原味。老店存在的意义,已经不是为了去扩张、融资、赚钱,更多的是对传统美食的坚守、对老重庆记忆的保留。
对外地人而言,李子坝梁山鸡是他们来重庆必打卡的美食,而对于更多的重庆本地人来说,来到李子坝梁山鸡老店,点上一份鲜美的梁山鸡,更像是在品尝老重庆,老渝中的味道。
采访手记
记录第一次校外采访
第一次采访校外的社会人士,而且还是爆火的重庆特色美食——李子坝梁山鸡。
刚开始,感觉大家都还很拘束,在郝老师的采访下,老团长开始慢慢敞开心扉,告诉我们一开始梁山鸡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开始才三个人,后来队伍越来越庞大,生意也越来越好,根本忙不过来,我们也从中了解到李子坝梁山鸡的成长史。
从采访形式来看,氛围很轻松,感觉就是大家过年过节聚在一起唠家常一样,大人在旁边“摆龙门阵”,我们小孩子在旁边看戏,,打破了我对采访的刻板印象。以前采访学生的时候,就是问什么就答什么,感觉非常有距离感;这次采访的社会人士,让我感觉很亲切,说话很有意思。
但是我觉得采访社会人士比采访学生的难度更大,因为社会阅历少,我很容易被她们的回答带着走,甚至很难从她们的回答捕捉到有用的信息,从而偏离我们采访的目的,还好有郝老师带着,不然感觉就纯聊天了。
通过这次的外出采访活动,我认为从其他人口中去了解一个事物是非常有魅力的。俗话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们不仅可以了解他,还可以了解他对一个事物的看法,感受到思想的碰撞,并且在与其他人交谈的过程中,我感觉到了自己沟通表达能力的提升,逻辑思维能力也得到了锻炼。
稿件:徐铭霞
指导老师:郝树静
作者:徐铭霞,重庆巫山人,2004年10月出生,数字经济与信息管理学院,供应链管理专业4班学生。热爱文字,尽管创作细胞几乎为0,但不妨碍自己偏爱文字的魅力,同时相信自己,在持之以恒地学习和探索后,能更好地写作、传递出有价值的作品。
指导教师:郝树静,西南大学戏剧影视文学硕士。曾任职于《重庆晚报》和《重庆日报》,多次荣获赵超构新闻奖、重庆新闻奖,主笔专栏获得重庆新闻奖名专栏奖。现任重庆移通学院新闻采写产业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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